-麟兮阿囡-

[默读]

Lectura silenciosa:

  骆闻舟提着满满一袋特意绕远路从海鲜市场买回来的虾到家的时候,晚霞已经耀武扬威似的晕满了半边天。


  他先习惯性的喊了声“费渡”,然后一边欠下身去换鞋一边盘算着焗虾的做法。费渡慢慢从房间里晃出来,自然地接过骆闻舟手里的袋子,打开看了一眼,有些惊讶的问:“怎么买这么多?” 


  “是啊,不然怎么…你脖子怎么了?” 骆闻舟换好了鞋,正用目光从下往上非礼着换了家居服的费总,一句打趣都溜到了嘴边,看到费渡脖子上的创可贴,皱了皱眉,陡然变了句子。


  “忘了跟你说了。” 费渡被他盯着得有些心虚,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指了指沙发的小小的一团:“它挠的。”


  骆闻舟:“……”


   他这才注意到沙发上缩着一只小奶猫,长得颇像他的阶级敌人骆一锅,此时正骨碌着湿漉漉的眼睛小心翼翼的瞄着他,一副不知被谁欺负了的可怜样子。而正主骆一锅正盘在隔着沙发一米多远的猫爬架顶端,一面警觉的打量着幼猫,一面对骆闻舟怒目而视。


  骆闻舟眼珠子都快瞪出来:“这是个什么玩意!?”


  费渡耸耸肩:“你的礼物啊。”


  ……这种礼物可以选择不要吗?


  


    骆闻舟感觉自己快被气出心梗,指着小奶猫质问费渡:“我烦骆一锅那只长了毛的王八蛋烦得要死,你这会儿又给我请了个祖宗回来?” 费渡很满意自己的话题转移成功,打算遵守他单方面定下的承诺留下这只小野猫。他于是凑上去帮骆闻舟解开了外衣扣子,拍了拍自家闹脾气的小朋友的手背,柔声哄道:“行了,别和骆一锅吵架了——来,骆一锅,给你爸道个歉。”


  可骆一锅并不买账,他高冷的睨了骆闻舟一眼,摆出一副“你谁”的表情,扭头舔自己尾巴去了。


  骆闻舟心累的觉得要是没了这个王八蛋,他至少能多活十年。


  


  然而现在对骆闻舟来说,当务之急并不是一锅炖了骆一锅和它的亲弟弟。他伸手搂住费渡,轻轻在他贴着创可贴的伤口旁蹭了两下,生怕弄疼他似的。他自己平常出任务,身上时常挂了些小伤口回来也没太当回事,洗洗干净又是方圆八百里的一条好汉。偏偏对费渡身上的任何一件物件宝贝到不行,一点磕碰都像是损坏了一件精贵的瓷器,够他心疼上好几天。


  


  骆闻舟随口抱怨道:“叫你没事儿去招惹那些野猫…真是那小东西挠的?那不是得带你去打疫苗吗。”


  费渡没想到跑了的题还能给骆闻舟绕回来,也没想到自己千算万算却算漏了打疫苗这茬,当即有些不自然的移开了视线,抓住了骆闻舟的手,敷衍道:“没事儿,伤口不深,还没到要打疫苗的程度……” 话说到一半,却被骆闻舟按住了嘴唇,剩下的借口被活生生的咽了回去。再抬眼时,骆闻舟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。


  


  自从剖心剖腹把人骗回家之后,骆闻舟就好像被打通了全身的脉络,无师自通的掌握了费渡所有藏在细微动作下的喜怒哀乐,这个人好像一举一动都牵着他的神经,这会儿的不自然他更是看得一清二楚。


  骆闻舟沉下声来:“费渡,你跟我说实话,真是它挠的?”


  费渡哑了火,从善如流的选择了坦白:“不是。”


  骆闻舟揽住他的手又收紧了些。他盯着费渡的眼睛:“怎么回事?”


  费渡没来由的感觉骆闻舟有些紧张,他叹了口气,安抚似的拍了拍骆闻舟的后背,拉着他走到沙发坐下。


    “今天,我见到张东来了。”


  骆闻舟眉头一动,欲言又止的样子,却始终没有说些什么。


  


  小奶猫在沙发上趴了半天,被居高临下的同类骆一锅时不时抛来的龇牙咧嘴的恐吓吓到不行,这会儿终于盼到活的物种来它身边,连忙悄唧唧的扭到费渡手边蹭温暖。费渡犹豫了一下,还是伸手摸了一把小奶猫的脊背。


  


  “他过的不是很好,大概也很恨我…”


  骆闻舟打断了费渡的话:“不是你的错。” “我知道” 费渡笑了笑,随即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样子,闭眼往沙发上一靠:“所以我告诉他,如果再有一次,我还是会那样做的。”


  骆闻舟敏锐的察觉出了费渡话音里的疲惫,他微微转身,撩起费渡几缕散在脖子上的头发,看着伤口问:“他弄的?”


  费渡轻轻点了点头,又摇了摇头:“也不算,他主要还是为了把写有春来集团余下势力的纸条给我,并不是真想伤害我。”


    骆闻舟没有说话。


  


   他沉默了好一会儿,就在费渡以为骆闻舟又生他气了,打算开口道歉的时候,骆闻舟突然凑过来,掀开了费渡的创可贴。


  胶纸粘在皮肉上会痛,骆闻舟撕的很小心,动作轻柔到费渡几乎要睡着了。


  过了好一会,他才终于看清了这道伤口的全貌。


  


  可能正如费渡所说的那样,张东来是真的没有铁了心的想伤害他,伤口并不太长,却在费渡白皙的皮肤的衬托下红的有些醒目。


  也许它带来的痛苦不算很大,也许过不了多久它就会好起来,也许它连小小的一道疤都不会留下。但它还是一道伤口,提醒着费渡,这里曾经痛过。


  尽管骆闻舟非常不愿意去回忆,但是事实就是这样,费渡身上曾经有着很多的伤口。


  那些他自己电击自己时造成的,那些为骆闻舟挡炸弹时造成的,那些他只身犯险时造成的。有的留下了浅浅的伤痕,有的就这么飘散在时间里,变成了交过心的人才理解的经历。


  即使费渡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,可骆闻舟知道,这些伤口是会痛的。


  虽然费渡自觉练出了铁石心肠,且百毒不侵,可毕竟费渡是人,是人就还是凡胎肉体,但凡伤筋动骨,扯出漫无止境的折磨,这些都是会痛的。


  流血了会痛,生病了会痛,失去了一个朋友也会痛。可费渡从来不说,他像是专心闭眼修行的高僧,试图将自己从七情六欲里剥离出来,封闭了所有的感官,好像这样就不会痛了。


  不是这样的。


  


  骆闻舟盯着那道伤口看了好一会儿,突然站起身来往书房里走,费渡心头一悸,有些慌乱的拉住了骆闻舟的手。


  骆闻舟叹了口气,解释道:“我去给你拿个新的创可贴。”


  费渡没有放手,反而借力站了起来,环住了骆闻舟的腰,整个人都贴在了他背上。


  “我和你一起去。”


  骆闻舟于是坠着一个腰部挂件在书房的柜子里翻出了一条创可贴,撕了一张下来贴在了费渡的伤口上。


  费渡没骨头似的靠着骆闻舟任他摆弄,在完事后又占了点便宜亲了亲骆闻舟的耳垂,懒洋洋的问:“警察叔叔,你怎么还不去做饭啊,我都快饿死了。”


  骆闻舟被一个吻搞得心猿意马,一肚子火气瞬间散了一大半。他没好气的拍了拍费渡的脑袋,又揉乱了他的头发:“成天做错事还好意思讨饭吃,看把你惯的。”


  


  话是这么说,骆闻舟还是任劳任怨的提起虾进了厨房,一边洗菜一边絮絮叨叨的教训着费渡。


  费渡跟在他身后,又因为碍手碍脚被赶了出来,只得在客厅挑了个看得见骆闻舟的角度,一边拿手机翻看邮件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他的话。


  等骆闻舟一盘焗虾伴着几个小菜上了桌,天已经完全黑了。费渡着实有些等饿了,都不用骆闻舟催,自觉的洗了碗去添饭。


  骆闻舟靠着餐桌看着他的背影,双臂抱在胸前,忽然莫名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眼熟。他又转头看了眼闹心的骆一锅和新来的小奶猫,忽然笑了,玩笑似的开口道:“哎,你以后,要不要就这么跟我过下去?”


   费渡愣了愣,连身都没有转,便用带着笑意的声音直接说到:“好啊。”


   


  那是一个绵长的吻,却又不带任何的力度,衬着饭菜的香气和厨房开着透气的窗户下漏出的琐碎的星光,像是要把人融化在里面。


  骆闻舟想,随便吧,管他呢。让那些乱七八糟的旧事都见鬼去吧。


  


  反正我们有一辈子那么长,去等那些伤口好起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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