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麟兮阿囡-

【默读/舟渡】如光

丝弦:

一天完成的参赛文ww爱甜甜~


 回忆就是这样的,即使是那些充满深情厚爱的回忆也概莫能外,好像脑子里有一种无意识的愈合过程,尽管我们曾痛下决心永勿忘,但是它依然能使创伤愈合。——《荆棘鸟》


 


 


一、


 


夜已经黑透,云雾在缓缓飘移。今晚没有星星,也没有月亮,仿佛是冬季的低温令它们也躲避了起来,在云层后面悄悄发抖。


他摇晃着站稳,尝试把缠在手腕上的最后的麻绳一点点解开。


那麻绳很坚韧,开始时他割了好久才勉强用小刀片割开两手间的束缚。可惜麻绳在手腕处还有死结,尝试无果后,他将手腕一甩,麻绳在地面发出“啪”的一声轻响。


 


什么也没有了。


他缓缓扯出一个笑容,把滴血的刀扔到地上。


 


鲜血慢慢淌到他的脚边。


 


颜色鲜红,有点像傍晚的霞光。


 


二、


 


燕城的冬天还是很不客气的,燕城的天气预报也很不客气。预报的温度和实际温度能差出五度以上,搞得骆闻舟天天都在思考该如何把费渡包成个包子或者粽子。毕竟姓费的宁可美丽“冻”人、“风”度翩翩也不愿穿上五层保暖衣服出门。可惜我们的骆闻舟大爷天天计划盘算得挺好,早上闹钟一响就忘记了这些只在大脑里停留一刻半刻的东西,待费渡出门后才痛心疾首捶胸顿足。


 


“给我把围巾围上!”


“别穿这件!你是要去走维密?”


 


“维密穿的是女性内衣······”


“别多嘴······啊,你知道得还挺多的······”


 


“师兄我错了。”


 


好不容易早起了一天,骆闻舟终于了却了一桩心愿。他心满意足地刚到燕城公安总局就接到了陆局电话。随之而来的,还有劈头盖脸的一通臭骂。


 


“我知道······这不一直没消息吗,我和陶然也一直在查着,嗯,您消消气,绝对保证效率······”


挂了电话,骆闻舟猛吁一口气。他咳嗦两声后,径直走过郎乔的办公区,顺便拿了她递来的笔和文件。


郎乔从座位上站起跟着他过去。


“骆头儿,所有资料都在这里了,你看,”她用手指着几处新添的地方圈划几下,又轻轻点了点,“这里,这里,毕竟是第一次杀人,手法非常不熟练,甚至连尸体和作案工具都不会处理······”


 


“这还用你说······”骆闻舟用牙咬掉笔盖,在凶手资料那页划了几条杠,“尽快找吧,应该跑不到哪里去。对了,那栋别墅怎么样?”


“蹲点好几天,没发现人。我们觉得他应该不会那么蠢等着被抓,就设了监控,让兄弟们先回去休息了。”


“嗯。”骆闻舟点点头,又把整个案子扫了一遍。


 


这件发生在光函小区的案子有点特殊。报案人是个小偷,据这差点吓疯的小偷说,他原本看着窗户大开就想进去顺点什么,结果刚一跳进去就闻到满屋子的血腥味。


“吓死我了,”小偷两条腿哆嗦着,“地上躺着个男人,好像被捅了好几刀······”


 


后来陶然和骆闻舟去案发现场调查,基本确定了作案人。


 


凶手叫冯则,是个只有16岁的男孩子。


 


“被害人冯铭康,48岁,无业游民,以前有个公司不过破产倒闭了,有偷盗前科。父母皆已去世,给他留了两套房,除了这个之外还有一套别墅。与冯则应该是······父子关系。”肖海洋推了推眼镜,说道。


“又是一出家庭伦理大戏,”郎乔蹲在地上查看现场,摇头感叹,“被害人手腕也被乱划了好多道口子,脖子应该被掐过······这个冯则,虐尸吗?”


“嗯······”肖海洋说,“在泄愤吧。”


 


“怎么说?”骆闻舟也蹲下来,把周围仔仔细细看了一番。


 


“我们刚刚询问了邻居,他们说这是冯铭康自找的。”陶然从外面走进来。


“家暴吗?”


郎乔停下动作,转头微微张口问道。


 


“是,”陶然补充,“说是冯则的妈妈因为这已经离家出走一年多了,冯则的处境也很不好。”


“哎,可这也······太不冷静了,”郎乔叹息,“这孩子的一生算是毁了。”


 


骆闻舟听到这句话,先是顿了一顿,然后才慢悠悠开口:“不难想。积久形成的仇与恨,哪里是‘冷静’二字便可控制的了的。”


 


 


“我们每天都能听到哭喊声,撕心裂肺的。以前是女人和小孩的喊叫声一块儿,现在就剩小孩的了。那个疯子太狠了,把娘俩捆着用棍子打,掐他们的脖子,还用刀片割他们······我们怎么劝也劝不住,我们也害怕······”


邻居家的老妇人边抹眼泪边将拐杖在地上撞得“咚咚”响:“冯则那孩子那么好,平时待人有礼,我们老两口没孩子,实在不忍心,就常让他来我们这儿吃饭······谁知道······谁知道······”


 


“他那是没办法了,没办法了呀······”


 


陶然把手中的照片递给骆闻舟:“你看这。”


骆闻舟接过。


这是张学生证件照。照片上的男孩看着瘦小,根本不像十六岁的模样,明显营养不良。他皮肤苍白,两侧的脸颊都微微凹进去,眼框还有一点乌黑。若是仔细看,还能看见他脖子上残留的青色痕印。


 


“查吧,”骆闻舟道,“尽快找到冯则。”


 


三、


 


骆闻舟从公安总局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,饶是他穿了很多件衣服仍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。他不禁开始胡思乱想,想费渡是不是又不听话把围巾给拿了下来。毕竟昼短夜长,天空仅剩的那点晚霞也要退去了,骆闻舟小跑几步,不一会儿就看到了那辆熟悉的车。


在爱人面前包袱深重的骆闻舟同志立刻站定,先整了整衣领,又拽了拽袖子,最后把裤子上的褶皱拍打几下,这才用一个他自己认为非常帅气的走路姿势来到车窗前,轻轻敲了三下窗户。


 


车窗摇下来,待在里面的人将嘴上叼着的玫瑰取了,递到骆闻舟眼皮子底下。


 


“给,”那人笑了笑,眼角弯出迷人的弧度,“日常送给美人一朵花。”


 


骆闻舟冷冷地看了那朵花一眼,又冷冷地将送花人打量了几遍。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,把愉悦的情绪使劲往下压了压,才没有在嘴角抖出一个笑。他没接那朵花,而是直接一把拉开车门,把费渡给拽了过去。


费渡一个没留意,愣是被他拽进了怀里。


 


“花都被压扁了······”


 


骆闻舟气不打一处来:“小兔崽子又不听话!围巾呢?!”


“在这儿。”


没等骆闻舟反应过来,费渡就不知从哪儿掏出来那条围巾,在骆闻舟怀里把他给围了个严严实实。


骆闻舟:“······”


 


费渡笑:“别生气,我这不一直带着呢吗,上车后才拿下来。”


 


 


“你······”骆闻舟眨了几下眼睛,深吸一口气,右手顺着费渡的背一移,按住他的后颈直接吻了上去。


车里因为这齁甜的氛围而愈发暖和起来。


费渡扬起眸子看他,眼神有点儿危险:“师兄······”


 


“我花呢?”骆闻舟忽视了这点儿危险,问。


 


费渡:“被你压凋了······”


“只剩根茎我也要,”骆闻舟从他手里抢过那朵惨不忍睹的玫瑰,露出一个自认为帅气逼人的笑,“毕竟是我家费总送的。”


 


虽然历经情场风云无数,费总还是被这货有点腻歪过头的话给激了个哆嗦。甜言蜜语的技能果然是能传染的啊。他想。


 


回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,骆一锅趴在空空的猫粮盒旁呼呼大睡。估计是因为太冷的缘故,屋子里的温度舒服得让猫都开始怠惰了,骆闻舟和费渡回来也没打扰到它做梦。


“猫大爷真不好伺候。”骆闻舟非常不情愿地拿了点猫粮出来,倒到盒子里。不想这声音也可能是味道把猫大爷给弄醒了,它耸了耸鼻子,开始往盛满食物的盒子里拱。


“嘿,你咋不睡了?”骆闻舟直起身来掐腰盯着它。


骆一锅可能也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好,它先舔了舔自己尾巴上的毛,又优雅地来到铲屎工脚下蹭了蹭他的裤子。


 


骆闻舟:“······”


 


 


费渡看骆闻舟这两天没啥精气神,吃饭的时候递给他一碗粥,随口问道:“是不是有什么新案子了?”


“嗯······”骆闻舟一边在脑子里梳理案件细节,一边把碗递到嘴边,“不算很复杂的案子,但是还没找到凶······咳!你想烫死我吗??”


费渡好笑地看他一眼,顺手拿了张卫生纸帮他擦嘴:“谁让你猴急现在喝了?”


“枉我那么信任你,太让我伤心了。”骆闻舟恶狠狠地瞪他。


 


“行了,然后呢?”费渡把擦过的纸扔到垃圾桶里。


 


骆闻舟在心里整理好措辞,把整个案子详细说了一遍,说的时候还不忘小心翼翼地观察费渡的反应。幸好费渡一直在很平静地吃东西,没什么其他表情,他才暗暗松了一口气。


“确实不复杂,”费渡想了想,“就是说冯则还没找到?”


 


“我们发现他拿了点现金,应该是去哪里躲着了吧。”


“那你说的那幢别墅呢?”


“别墅看起来挺陈旧,是冯铭康他爸妈留下来的,我们在那里放了监控,暂时没人回去。哦,对,你看看这个。”骆闻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,在相册里找出一幅照片,“就这个照片。”


费渡侧头去看,他原本以为会是冯则或者冯铭康的证件照,没想到那上面竟是一家的合影。


 


照片是在别墅里拍的,看着有些年头,周围一圈已经泛黄,并且右上角还缺了一块。画面里展现的应该是冯则在过生日,那时候的冯则看起来很小,两三岁的样子,头顶着硬纸壳做的生日王冠,灿烂地笑,只露出几颗还没长好的牙齿。他的面前摆着一个生日蛋糕,上面插着那个年代特有的音乐蜡烛。冯铭康还很正常,是个事业有成的男人,正和孩子的妈妈一起拍着手,似乎在唱生日歌。冯则的妈妈郭舒怡生得漂亮,优雅而有气质。旁边坐着一个笑得很慈祥的老人,是冯则的奶奶。


 


“冯则的祖父母当时还在世,应该是他爷爷拍的照片。”骆闻舟补充。


 


费渡“嗯”了一声,盯着那幅照片看了许久,目光在几个人的表情上游移,移到郭舒怡的时候停留了一小会儿,然后才若有所思地撇开目光。


 


 


夜风渐冷。


 


四、


    


“唉,你说这家人以前这么好,怎么就变成这样的呢。”郎乔一边看着照片一边不住哀叹。


“你再不回去工作我就把费渡给的西餐券送给陶然。”骆闻舟淡淡地开口。


郎警官听了这话一扫刚刚满脸疲惫的哀愁姿态,差点没蹦起来以表示她充满热情的工作态度。她非常麻利地走回办公区开始整理案子和口供,下班的时候还不忘用拇指和食指向骆闻舟比个感恩的心。


 


骆闻舟确实感觉有点累,他回家就把外套一扔,歪倒在椅子上,两手撑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。


费渡非常体贴地走到他身后帮他捏肩:“累着了吧?”


 


“还行。”骆闻舟的声音懒洋洋的,多了些沙哑,他静静地享受费总带来的免费按摩服务,慢慢把眼睛闭上了。


费渡捏肩别有一番路数,不轻不重,恰到好处地揉到那几条疲筋。骆闻舟差点舒服得睡过去,但还是不忘分出一丝神智来跟费渡磨嘴皮子:“说,是不是经常干这活?”


“是啊。”费渡的声音带着点点笑意。


 


“嘿······费总真出息啊······”


 


费渡:“我经常给咱妈捏肩来着。”


骆闻舟:“······”


 


费渡捏完肩后开始把手伸向面前人的太阳穴处,结果刚刚放上还没开始揉,就被骆闻舟一把攥住了右手。


“清醒了?”费渡笑着问他。


 


“手怎么这么凉?”骆闻舟眉心蹙起,把费渡的右手放在手心里捏了捏。


 


“经常这样,天冷了,习惯就好。”


费渡趴到他的背上,两只手臂环上骆闻舟的脖子,嘴角挂了笑,低头在他耳边慢声细语,还伴着温热粘人的呼吸:“还是,师兄喜欢火热一点的?”


 


下一秒,费总就整个人翻了个个,跌到骆闻舟怀里。


“这可是你自己送上来的,美人儿。”


 


骆闻舟同志就算再累,到了这个时候也能精神百倍。他低低地笑着,手指从费渡散在他腿上的长发间穿过,发丝在指缝留下一点纠缠的温柔。他手指上移,移到费渡的鼻梁上,把让费总看起来人模狗样的金丝眼镜勾了下来。费渡时机抓得准,在眼镜刚被拿下来的那刻就抬身堵住了骆闻舟的嘴。


 


彼此的滋味在口腔里缱绻往复,开始急促的呼吸声悄悄溢出来。骆闻舟左手顺着费渡的脖子滑向他的衣领,食指在锁骨处轻轻一抹,便感受到了指尖的温热。


 


骆闻舟将费渡抱起来,走向卧室。


 


“喵!”骆一锅奔跑着跟过去,又一次被关在门外。它非常不开心地叫唤几声,只得在卧房门口溜达三四个来回。


 


费渡被骆闻舟压到床上,满嘴的甜言蜜语还没顾得发挥出来,便被再次堵住口。骆闻舟呼吸粗重,右手伸到费渡的衬衫下,准备让费总好好领会一下什么才叫真正的“按摩服务”。


谁知骆警官自诩极好的技术还没开始施展,就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步骤。


 


他有点懊恼地从费渡身上爬起来,随便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,看了一眼手机的来电显示,按下接听键:“什么事?”


费渡也慢慢起身,看着他。


 


“我知道了,马上来。”骆闻舟放下手机,抓起放在床边的警服就朝外走。


 


“怎么了?”费渡连忙跟上去。


 


“冯则回别墅了,”骆闻舟一边解释一边迅速穿鞋,“我们没能立刻抓着他,他把自己反锁在里面······”


“······在二楼弄着了火。”


 


费渡微微张口,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
 


“我得赶紧过去。”骆闻舟说。


 


“我送你。”


费渡拦下他,从旁边的衣架上拿了自己的衣服。


“我自己去就行了。”


“你那是疲劳驾驶。”费渡没听他的,先开门走了出去。


 


而此时,别墅二楼的火已经从窗户里蹿了出来,滚滚黑烟伴随着火光飘向不再昏暗的夜空,云层还覆在星星和月亮上,被火焰照亮。


 


一楼的客厅里,瘦小的男孩点燃了全部的音乐蜡烛。烛光在没有灯的客厅里显得格外耀眼,它微微摇曳着,印在男孩的瞳孔里,印在他的记忆里,给空气染上温度,给桌面留下阴影。跳跃的火苗很欢快,灼烧男孩的面颊,灼伤他的心。冯则对着蛋糕扬起一个笑来,他十指相扣,放在下巴那里,慢慢将眼睛闭上。


 


他开始唱生日歌。


 


祝我生日快乐,祝我生日快乐······”


 


五、


 


“陶副队!”


“怎么样?”


 


“暂时没办法,消防车赶来估计还要有一会儿······”


警察小许跑过来喘息几声,把情况汇报完后,又跑回去继续盯人开门锁。郎乔在旁边打了好几个电话,看着二楼越来越大的火势,急得就差没过去亲自撬锁了。她挂了电话,转头问陶然:“头儿来了吗?”


 


“他刚刚回我消息,快到了。”陶然皱眉。


 


郎乔叹了好大一口气,小跑着到一楼墙上露出的小窗边,继续她不抛弃不放弃的劝说工作。


陶然则小心翼翼地翻出那张缺了一角的发黄照片,抿住嘴唇,死死地盯着上面的蛋糕和蜡烛。


 


······


 


“陶然!情况怎么样?”骆闻舟一下车就连忙跑到陶然身边,费渡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后面。


 


“锁的构造有点特殊,还没撬开。这幢别墅看着有些年头但墙壁很厚实,不能硬砸,消防车刚到,正在想办法······冯则就在一楼客厅,今天好像是他生日。”陶然道。


“生日?”骆闻舟惊讶。


“嗯,”陶然把手机递到骆闻舟面前,“就是这幅照片。”


 


“冯则这是······想把照片里的情景再现一遍?”骆闻舟睁大眼睛望向前方火势汹涌的别墅。高温仿佛已经把顶楼的空间给扭曲了,消防官兵赶到得晚,暂时还没有办法减小火势。


“看来是,那里有个小窗可以看到,”陶然一指,“他在楼上点着火,在楼下点蜡烛,还准备了生日蛋糕。估计······”


 


“是想自尽。”


 


 


没有一丝犹疑,骆闻舟直接奔向那个小窗,一把将还在窗前拍打窗户、苦口婆心劝说的郎乔给拉开。


 


“冯则!!把门打开!!冯则!!”


他扯开嗓子朝窗户嘶吼,把旁边的小警察和郎乔都吓了一跳。


 


冯则可能没听见,也可能听见了但不想理会。他只是有点茫然地望着面前的蛋糕和快要燃尽的蜡烛,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。


 


 


费渡将目光从正在嘶吼的骆闻舟身上移开,他看着别墅外一片混乱的景象,似乎想到了什么。


过了一会儿,他拿出手机,按下拨号键。


 


······


在多次吼叫无果后,骆闻舟气急败坏地朝墙狠踹了一脚。


“冯则!!你给我滚出来!!!”


 


冯则终于动了动,偏头望过来。他的眼睛乌黑,看向骆闻舟的时候没有一点情绪在里头。


 


骆闻舟“咚咚”地敲着窗户,实在是累得受不了了,扶着墙停下来。他微微一顿,先压下一口气,然后把全部的力气都喊了出去:


“你妈还在外面等你!!!冯则!!!”


 


冯则的表情终于变了。


 


他眨了眨眼睛,眼泪一下子顺着脸颊滚落,滑到下巴,滴在蛋糕上。


 


另一边,郎乔风一般冲过来,声音激动难耐:“头儿!!门撬开了!!!”


骆闻舟连忙赶去,看见一个消防队员从客厅里出来,怀中抱着瘦小的、根本不像已经十七岁了的男孩。冯则紧紧闭着眼睛,眉头紧皱,面色苍白,好像已经晕了过去。他额上的头发有一小块被烧焦,身上的衣服也脏得不成样子。


骆闻舟看着心酸,默默地让出道来。


 


二楼的火光熄灭了。


夜空昏暗。


一楼客厅里的蜡烛,还在燃烧。


 


 


六、


 


骆闻舟回到费渡身边,重重地叹了口气。


   


“累死我了。”他右手扶着脖子扭了扭,又咳嗦好几声。


“师兄,你找到郭舒怡了?”费渡突然问。


 


“没啊。”


“那你就这么骗冯则是不是不太厚道?”费渡似笑非笑地看着他,“他醒来后要怎么圆?”


“再说吧,现在人没事就成。”骆闻舟打了个哈欠。


 


顿了几秒钟,费渡道:“郭舒怡找到了。”


骆闻舟闻言一惊,转头看他:“你说什么?”


 


“这点儿人脉我还是有的,”费渡说,抬头看向快要烧成炭的别墅二楼的墙壁,“她现在在一个小地方以卖淫为生。我托人查过,她已经做这活做了很多年了。”


费渡微顿。


“从冯则一两岁的时候就开始。”


 


骆闻舟沉默。


 


怪不得,若是将那层其乐融融的表皮给挑开,看着多和睦的家庭也会走向支离破碎。公司倒闭,父母逝去,妻子从娼,把承受能力原本就不高的冯铭康逼成了个虐待狂,把受虐良久的冯则逼成了杀人犯。


冯则在这种家庭环境下一步步走着,看母亲遭虐,看父亲发疯,看自己一点点被仇恨吞噬。


弑父,是他走的最后一步。


 


“我当时觉得,他没有直接从一楼开始烧,而是还原照片的场景,是因为他对某些东西还留有一丝希望,”骆闻舟的声音发闷,“所以我才骗他郭舒怡在外面,只要他能走出这扇门······”


“他光走出这扇门是没有用的。”费渡突然截话。


 


骆闻舟看着他。


“那你呢?”


 


默然片刻,费渡朝他晕开一个笑:“幸好有你,我走出来了。”


 


 


“费渡!”


 


眼看着费渡要往旁边倒,骆闻舟猛地冲过去搂住他。


就像时间突然静止,骆闻舟的心跳也仿佛空了一拍,眼前有一秒钟恍惚,浑身的汗毛瞬间炸了起来。


他紧张地抱着怀里的人,感觉费渡在轻轻发抖,才意识到这家伙出来只穿了一件不怎么厚的外套。他将手轻轻贴到费渡额头上,滚烫的温度令他一下子把手撤了回去。


“烧成这样怎么也不吭一声!”


骆闻舟心疼得声儿都在颤,他摸向费渡的手背,冰凉更甚,心道看来刚才就已经在烧了,这小混蛋竟然还骗我说是经常性的!


 


回去再找你算账!


 


他跟陶然郎乔打了个招呼,弯腰抄起费渡的膝弯,稳稳地抱着他往停车的方向走去。


 


 


郎乔轻轻吁一口气,笑道:“总算是完了。”


“好好回去休息吧。”陶然拍拍她的肩。


 


“话说,我有种感觉,冯则其实并不想死。”郎乔突然道。


陶然笑:“哦?”


 


“他烧了屋子,可也只是烧了二楼而已。他既然想自杀,为什么不直接用蜡烛烧了一楼呢?”郎乔皱眉。


 


“是啊,”陶然若有所思地轻喃,“烛光也是光,火光也是光。”


 


只不过,一个走向新生,一个走向死亡。


 


 


七、


    


费渡醒来的时候,发现自己正躺在家里的床上。


更准确的说,是躺在骆闻舟怀里。


 


夜晚很静,床头上放着准备好的药片和热水,甚至还有一锅煮熟的热乎乎的白粥。


 


骆闻舟估计是累极了,睡得有点沉,没有发觉怀里的人已经睁眼。他似乎在呢喃着什么,右手臂小心翼翼地圈着费渡,好像不太敢拥紧。费渡轻轻腾出手来,在自己额头上一抹,抹下一把汗。


看来烧已经退了。


他耳边的呼吸声绵长深厚,就这么静静感受,也能让人觉得安心。


辛苦你了。


费渡笑着叹一声,仰头在面前人的唇角印上一个吻。


 


绝渡逢舟
你才是我的光。


 


他这样想。


 
【END】

评论

热度(534)

  1. 共9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